9/27/2011

Benting down, getting up

这学期选了Dmitri Tymoczko的音乐理论课,课堂上80%的学生不是音乐专业就是准备拿各类Certificate的,所以学习任务一点不客气,每周除了两个课时的lecture,还有两个课时的precept, 一个课时的ear training和一堆疯狂的作业。但是完整上了一周课我发现这些训练对一个音乐家来说,绝对是必须的,而且只是最基本的,甚至性格的自我完善也包括在内。特别喜欢precept——助教带阵的小规模讨论,我觉得这是美国一流大学教育的精华,因为在十个人的讨论班上每个人都有义务发言和认识所有人,比起被动地听课,你总是可以从同学那里学到更多的东西;而第一堂Ear Training上助教姐姐说,This section is for you to make friends——因为这个学期结束后你们在party上会大受欢迎。真的,没有许多朋友的音乐家,一定是一个失败的音乐家。

Tom说我的琴声中有了从前听不到的成熟,也许因为现在我弹的作品还有跟各路音乐家之间的交流稍多了一点,也就终于学会了把目光放远,不再因为自己有那么点技术就弹来自我陶醉的,老了,对那种牛逼哄哄的姿态没兴趣了(估计是认了自己一辈子都牛逼哄哄不起来吧,哈哈)。偶尔回想起研一时被Master Huang激了一把狂练肖邦《黑键》的那些日子,练完还牛逼哄哄地在我们的小音乐会上演,就忍不住要笑(现在真是不好意思再听自己弹的那首黑键了啊)。那点精神还是挺美好的,但我不会再这样去做了,因为太二了。音乐究竟是什么呢,如果刻苦练习只是为了去弹那几首难度高得疯狂的曲子以寻找成就感,那么这个目标本身究竟离音乐有多近呢?如果我的音乐不能成为陌生人之间的纽带,替沉默者歌唱,给受伤者安慰,那么掌握这种语言意义又何在呢。记忆中有过离音乐很近的时候,比如唱歌或者演奏,与朋友们合作得很默契的时候,或是给团契献诗弹伴奏的时候。而那些又恰好是最无从炫技,也必须将那个狭小的自我放得最低的时候。这些时候我收到的评价常常是“我喜欢这部作品”而不是“你弹得真好”。

所以我承认郎朗是个明星,但不认为他是音乐家。他弹琴给我留的印象至多是,这人很牛,技术很好,他极品的成长经历也是“牛”的装饰物;而我崇拜的钢琴大师们虽然其牛的程度远比郎同学高出N个level,  但提到他们,我不会想起“牛”这个评价,而会充满感激地想起自己最初被音乐感动的岁月——他们中的每一个都贡献了某些作品里我最喜欢的版本:老霍的肖邦Op.53,阿格里奇的拉三,古尔德的巴赫平均律,吉列尔斯的贝多芬“热情”奏鸣曲,吉赛金的德彪西。听他们弹琴,我脑海里不会有一个高大的形象杵在那里让我看他有多牛,而会浮现出各种各样人的面孔,熟悉的和陌生的,喜悦的和悲伤的。我想像最亲爱的人坐在对面,我们相视无言,任由这音乐来填满每一秒珍贵的空白。

音乐究竟是什么呢?

“For me, it's means understanding, reason, sincerity, beauty, and creation.  It means consolation for those who are hurt, words for those who cannot speak,  It's a language above languages.”

而将这一切忠实地体现出来需要最大可能地保持谦卑与内心公正。愿以肖斯塔科维奇的话自勉:一个人不体会痛苦,不可能真正理解音乐;不体会他人的痛苦,不可能成为艺术家。

没有评论: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