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一种极其恶心的感觉陪伴着度过了新年,仿佛自己在清醒状态下经历一场大手术,那些被埋藏在光鲜组织下的肿瘤和坏疽都被手术刀暴露在无影灯光里,一件一件被摘除,交到我面前过目。我的眼睛被撑开以防因为不愿看而闭上,每送来一件东西,我看到它时胃里就一阵反应,真他妈的恶心!我当初是怎么把那些致癌物当作营养品生吞下去的,消化不了时还要小心翼翼向塞毒物给我的人道歉觉得自己犯了天大的罪行。我快被恶心得受不了时就有个声音问我“扔掉否?”我说扔。于是切下来的东西就被丢到垃圾桶里,“pia叽”一声和它们的同类碰撞,像一块香蕉皮,一个装过熟食的油腻腻的塑料袋。
“快结束了吗?”我问医生。
“这个阶段快结束了。接下来你的身体会自行医治。”
“可是我觉得很恶心。”
“那就对了。我们把切除物给你看,目的就是让你的大脑把这种厌恶的信号传递给身体,从而产生对相应毒物的抗体。这些抗体会最大限度地防止你在精神脆弱时再次误食毒物,而这种精神防疫又是安全的,可以使你免于仇恨。”
“可是我会在恶心的感觉中生活多久?”
“少部分取决于你的自我修复能力有多强;作为辅助手段,多吃苹果多读书;其余的就让神来帮助你。直到有一天你即使不能忘记那些使你跌倒的时刻,想起它们也不会感到恶心,可以漠然而清醒地站在它们外面注视,而你一切的思维、行动也不再受它们丝毫影响,那就算被治愈了。”
我训练着自己早睡早起,睡前读书。这比期待的要难一些:每当我躺下时那个醒着被手术的场面就适时浮现出来,使我不能像从前一样,一接触枕头五分钟内尽可入睡。这种状态反而让我高兴:首先它绝不会没完没了,那些病变的组织总有被挖空的一天,那便是生命被彻底翻新之时;次之从恶心到漠然并不只是一场被动的等待,神的救赎就在其中。即使不舒服也远好过从麻木到麻木。这样的理解常常让我被眼泪淹没,心里充满了感激与盼望,而睁开眼睛时它的余温也足以驱走慵懒,把我从被窝里赶出来,收拾整洁了,打开圣经——这是一天的开始和收尾,多么蒙恩。但愿通读圣经这个计划2012年可以完成。
2011年过去的时候统计了一下自己的阅读量(闲书),竟然是2010年的七倍!欣喜和悔恨顿时交织着涌上来。去年读掉的最后一本书是Azar Nafisi的《Reading Lolita in Tehran》。我没有经历过伊朗革命后女人出门穿黑袍戴头巾,进校搜书包,被宗教警察盯梢之类的“优待”,但那种个人生活被强行没收,身心被浊臭不堪的人造“真理”绑架的体验曾一度离我那么近,这使女孩子们的故事读起来有种针刺般的共鸣。我相信Nafisi教授和她的七个女孩子寻找自由的方式,也便是我在恢复中重新融入自由的方式:阅读。谎言撑起来的道德高地,总是经不住思想来解构的。
我必须像吃药一样阅读。药坚持吃,才会有疗效,病去如抽丝。
早睡早起,睡前读书。
回复删除来美国后我读书越来越少了,想多读英文原著却常常半途而废;一方面学术上越来越觉得自己知识尚浅需要多读多想,另一方面人文方面的东西简直就是空了一大截。。稍微有点野心的计划执行起来却困难重重。。
加油~
我刚来那两年也是没读什么书的〜现在想来好后悔啊,把读书时间都拿来跟不值得耗的人耗〜不过任何时候醒悟都不算太晚。慢慢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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